長春宮的檀香混著藥味，在初夏的悶熱里凝成一股苦澀，好似愁緒怎么也化不開。

富察皇后一襲素衣，靜靜地跪在佛前，神情哀傷而又虔誠。她手中捻動著的念珠，本是平日里用來靜心祈福之物，此刻卻忽然斷裂，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滾了一地，在寂靜的殿內(nèi)發(fā)出驚心動魄的聲響，每一聲都重重地敲擊在皇后的心上。

“娘娘！”素練聞聲，急忙從一旁趕過來，蹲下身子慌亂去撿那些散落的珠子。

她抬眼間，卻見皇后怔怔望著窗外那株永璉最愛的海棠樹。微風(fēng)拂過，枝葉輕輕晃動，恍惚間，皇后仿佛又看到了永璉小小的身影，還在這樹下?lián)u頭晃腦地背《論語》。

他清脆的童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，可如今那小小的身影卻永遠(yuǎn)消失了，只余下一樹寂寞的海棠花，在風(fēng)中輕輕搖曳。

皇后緩緩低下頭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永璉留下的《論語》書冊，書頁上還留著孩子稚嫩的批注，那歪歪扭扭的字跡，看著這些，皇后的淚水再也忍不住，一滴淚砸在“孝悌也者”四個(gè)字上，墨跡暈染開來，就像她此刻破碎的心，再也拼湊不完整。

養(yǎng)心殿內(nèi)，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。乾隆坐在書桌前，手中的朱筆懸在奏折上方，久久未曾落下。

他眉頭緊鎖，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，心思全然不在眼前的政務(wù)上。突然，一滴紅墨從筆尖暈染開來，“啪！”的一聲打破了寂靜，他像是被這滴墨驚醒，又像是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爆發(fā)，猛地將滿案奏折掃落在地，黃綢封面的折子四散飛落，如同他此刻雜亂無章的心情。

李玉嚇得臉色慘白，“撲通”一聲跪伏在地，動都不敢動，額頭緊緊抵在冰冷的金磚上，連大氣都不敢出。

“皇上...”李玉壯著膽子，剛輕聲開口，話還未說完，就被乾隆一腳踹開。

“滾！都給朕滾出去！”乾隆的怒吼震得窗欞作響，殿外值守的侍衛(wèi)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，心中滿是惶恐。

待殿內(nèi)空無一人，這位平日里威嚴(yán)無比的帝王才頹然坐倒在椅子上，仿佛一瞬間被抽干了所有力氣。他顫抖著取出永璉臨摹的字帖，字帖上那熟悉的字跡，讓他的淚水奪眶而出。

啟祥宮里，金玉妍慵懶地靠在榻上，輕輕撫著尚未顯懷的肚子，臉上帶著一抹得意的笑容，對身旁的貞淑說道：“本宮這一胎若是個(gè)阿哥，便是皇上登基后第一個(gè)皇子……”她微微瞇起眼睛，摸著平坦的小腹，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，“到時(shí)候，什么貴妃、皇后……都得另眼相看?！?/p>

慈寧宮中，太后正專注地修剪一盆綠梅，神情淡然。

枯枝落在錦緞上發(fā)出輕微的聲響，竹息在一旁輕聲匯報(bào)著端慧太子喪儀的事宜。太后靜靜地聽著，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，沒有說什么。這深宮里的悲歡離合，她早已見得太多。

養(yǎng)心殿后殿，魏嬿婉正在給乾隆揉太陽穴。她的手法是特意跟太醫(yī)學(xué)的，經(jīng)過反復(fù)練習(xí)，每一下都恰到好處，既能舒緩乾隆的疲憊，又不會讓他感到不適。

“皇上……”她剛要開口安慰，話還沒說完，就被乾隆一把拽進(jìn)懷里。

乾隆的聲音沙啞得可怕，帶著深深的悲痛：“永璉背《孝經(jīng)》的樣子，像極了朕小時(shí)候……”他的手臂微微發(fā)抖，“朕還記得他第一次完整背出來時(shí)，那雙亮晶晶的眼睛……”

魏嬿婉心中一動，想起系統(tǒng)資料里乾隆幼年不得先皇寵愛的往事。她輕輕撫上皇帝的背，動作溫柔而又體貼：“二阿哥在天之靈，定希望皇上保重龍?bào)w……”她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哽咽了一下，“他是那么孝順的孩子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外頭突然傳來李玉的聲音：“皇上，慎常在求見，說燉了雪梨羹……”

魏嬿婉眼中寒光一閃，轉(zhuǎn)瞬又化作盈盈淚光，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：“慎常在真是體貼，知道皇上這幾日傷心過度，傷了肺氣?！?/p>

乾隆卻皺眉，聲音陡然轉(zhuǎn)冷，滿是不耐煩：“朕誰都不見！”

待阿箬悻悻離去，魏嬿婉從袖中取出一個(gè)香囊，動作輕柔地遞到乾隆面前：“嬪妾用安神的藥材縫的，里面放了柏子仁、合歡花，皇上放在枕邊，可以安神?！彼室饴冻鲋讣馍霞?xì)小的針眼，眼中帶著一絲委屈與期待：“嬪妾手藝不好，扎了好幾次……”

乾隆接過香囊，目光落在那些幾乎看不見的針眼上，冷硬的面容終于柔和下來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意：“還是你有心??！”

他將香囊貼近鼻尖輕嗅，淡淡的藥香中似乎還帶著她身上的茉莉氣息，“不像有些人，只知道在朕面前做戲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