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覆在玻璃上,掌心感受著細微的顫動和涼意,我打開了窗戶。
林啟陽的發(fā)絲飛揚著,白襯衫被風吹得貼在他的身上,夜空昏暗,山嶺的輪廓也模糊不清,灰暗一片中他就像是不染塵世的仙子。
平日里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此刻卻滿是慌張與焦急,我們的視線相互交織,交加混雜在了一起。
他在追著火車,他在試圖跟上火車的速度。
借著月光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他的額角滿是汗珠,他肩頭的衣服已經(jīng)被汗水浸濕,喘著粗氣,他好像在一瞬間承擔了好多重擔。
羽睫微顫,淚珠還掛在眼角,一股郁結在心底的怒意突然涌上來,我糊了把淚水,望向林啟陽的眼神兇巴巴的。
徐知念“林啟陽,我騙了你!我騙了你!”
徐知念“我不叫蕭蕭,我叫徐知念!”
林啟陽好像愣了愣,片刻的停頓將我們之間的距離拉扯得更大。
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氣些什么,我想不明白,我不明白。
我不想看到這樣的林啟陽,我不想看到如此狼狽的林啟陽。
他不該如此,他不能這樣。
臉色難看到了極點,無力感快要沖破我的身軀,死死的攀在窗前,我眼眶通紅,大顆大顆的淚珠爭先恐后的順著我的下巴滴落在窗臺。
我現(xiàn)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,我就像是蠻不講理的潑婦,破罐子破摔的吼叫著。
林啟陽是世界上最傻的人,他像是看不到我的猙獰,面頰有些發(fā)酸,清爽的眉眼卻帶笑。
我與他的距離似乎更大了,他的腳步慢了起來,繼而又笑了笑,笑得那樣的純粹,好像這一刻他獲得了世間最甜的糖果。
眼中淚花閃爍:
林啟陽“知念……真好聽?!?/p>
他說,知念,真好聽。
就好像我是笑著跟他交換彼此的名字,而不是現(xiàn)在利用完欺騙完聲嘶力竭的滿懷愧意。
發(fā)動起來的火車逐漸將他的身影落在后面,冷風灌入喉中引起火辣辣的咳嗽。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無法追上前進的火車,于是腳步慢了下來。
徐知念“林啟陽!”
指關節(jié)泛白,胸口淤堵的感情讓我有些喘不過氣。
攀著窗口,我看見林啟陽徹底停下了腳步,他彎下了腰,雙手撐著膝蓋,晚風將他身上寬大的白襯衫吹得鼓了起來。
他似乎很累很累,夜色快要將他吞噬在深不見光的大山中,他彎下腰的身影顯得是那么的孤寂又疲憊。
呼嘯著的風吹得我面頰通紅,吹亂了林啟陽親手為我挽好的頭發(fā)。
那是林啟陽第一次為一位女子挽發(fā),他在為他未來的妻子挽發(fā),他想與她白發(fā)到老。
木梳一梳梳到底,長發(fā)在林啟陽手中成了乖巧的孩童,他從懷中掏出了發(fā)夾,幾縷秀發(fā)被他細長蔥白的手指劃過,生怕弄疼了我,他笨拙又小心翼翼的為我挽上了發(fā)夾。
又一行清淚奪眶而出,我伸手擦去了臉上的淚痕,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住胸腔中快要爆炸的酸楚。
抵觸的反胃讓我不由得想要嘔吐,我也像林啟陽那樣被冷風嗆得直咳嗽。
模糊的視線中,他的身影陷落在茫茫月色之中,看得不真切。
火車轟隆轟隆的不斷前進著,他的身影慢慢變?yōu)榱艘粋€模糊的黑點。夜空昏暗,山嶺的輪廊也模糊不清。
耳邊的轟鳴聲仿佛不是火車運行發(fā)出的聲音,而是籠罩著這滑行在虛幻鐵軌上的小小列車的無邊黑暗的轟鳴,我固執(zhí)的盯著快要化為虛無的黑點。
我看不清他了,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了,我看不到他喚我“蕭蕭”時嘴角上揚時候牽動起的唇邊的黑痣了。
我坐在火車上,他站在軌道上,我跟隨著火車的步伐即將回到自己的家鄉(xiāng),而他,也終要轉身回到那個生他養(yǎng)他的故土。
這一次我們終究是背道而馳。
徐知念“林啟陽,再見了?!?/p>
輕輕的,我的話隨風消散在山間。
我說,林啟陽,我們再見了。
我說,林啟陽,我們,再也不見了。
再也不見了,蕭蕭,再也不見了,林啟陽。
……
「未完待續(xù)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