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西沉,漫卷黃沙,官道上行來一路人馬,幾個精壯有力的漢子騎著大馬,將中間的馬車圍的密不透風,黑底紅字的“武威鏢局”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。隊伍里,卻有兩個格格不入的身影——
兩個道士。
一個瘦高如竹,背負桃木劍,道袍洗得發(fā)白,眼神卻銳利如鷹;另一個矮胖敦實,腰間掛著銅鈴,走路時鈴鐺輕響,似有韻律。
總鏢頭常武掃了他們一眼,眉頭微皺。
這趟鏢,雇主不僅付了一千兩黃金,還硬塞了兩個道士同行,說是“以防不測”。
可鏢局走鏢,向來只信手中刀,不信鬼神符。更何況,想到這趟鏢押送的路上折損的兄弟,讓常武對這兩個只會躲著的道士有了幾分不滿。
“道長,這一路不太平,你們跟緊些。”
“還有兄弟們,再有半日就到塢城,押完這趟鏢,大家也能多休息幾天,打起精神,多留意四周?!背N涑谅暤馈?/p>
人群稀稀拉拉應了聲“是”,聽有一人嘆氣道:“這半日也不知是不是個好日子,死了這么多兄弟?!?/p>
一旁的鏢師先是跟著附和,然后突然壓低聲音,偷瞄了一眼身后的馬車:“是啊,也不知這馬車里是什么,這些日一點動靜也沒...”
他咽了口唾沫,聲音更低了,“這倆道士還一直圍著馬車打轉(zhuǎn),昨兒我起夜,看見那瘦高個兒的在車轅上畫符咒...”
話沒說完,常武就狠狠瞪了他一眼:“我們只管押鏢,不管這些?!?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護身符,“這一路上死了多少弟兄?都是管不住好奇心的?!?/p>
被罵的鏢師不服氣地嘟囔:“可咱們連保的是什么都不知道,這不合規(guī)矩,更何況死了那么多兄弟...”
“……”
常武攥緊了馬繩,喉頭將滾動的不安壓了下去,“千兩黃金的鏢,道上混的誰不知道是把腦袋別褲腰上的買賣?路上折了也是命數(shù)!”
“都他娘的少廢話!”他啐了一口,“趕緊給老子趕路!”
馬鞭在空中炸響,車隊速度陡然提升。那輛掛著青布簾子的馬車隨著顛簸輕輕搖晃,誰也沒注意到,本該空著的車廂里竟無聲無息多了個人。
是個美艷絕倫的女人。蒼白雅青的頭發(fā)散著幽香,唇色鮮紅,像是從畫中走出的女人。一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正迷蒙的看著四周。
此女正是宿瑤,她再次睜開眼便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在這逼仄的馬車之上,身體不自覺流轉(zhuǎn)起功法,待平復過后,她才開始梳理起身體的記憶。竟是只冤死的女鬼,看來自己的分魂在這個世界混的著實不怎么樣。
“咚”的一聲,宿瑤看去,原來是張畫,解開卷軸絲絳的剎那,一縷幽香倏然浮動,宿瑤厭惡的皺了皺眉——畫軸“簌”地垂落,三尺畫布上,美人正倚著青玉案,俯首撥弄窗外海棠枝,石榴裙的朱砂色燁燁生輝,如血一般,眼波如秋水凝光。
“絳紗燈昏夜漏遲,丹青蝕盡舊腰肢。忽見鬢邊海棠顫,方知畫魄未眠時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