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林霽,我......"
一陣劇烈的咳嗽突然打斷我的話。林霽彎下腰,痛苦地捂住胸口,咳得仿佛要把肺都吐出來。我驚慌地拍著他的背,感受到他單薄的身體在掌下顫抖。
"藥......"他艱難地指向西裝內(nèi)袋。
我趕緊翻出一個小藥瓶,倒出兩粒白色藥片。他顫抖著吞下藥片,又咳了幾聲,終于慢慢平靜下來。當(dāng)他抬起頭時,我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他的嘴角有一絲血跡。
"叫救護(hù)車!"我掏出手機(jī)。
"不!"他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驚人,"只是......老毛病。休息一下就好。"
"這根本不是過敏!"我壓低聲音吼道,"你到底怎么了?"
林霽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跡,勉強(qiáng)站起身:"我說了,沒事。慶功宴還沒結(jié)束,你需要回去。"
"見鬼的慶功宴!"我扶住他搖晃的身體,"你需要去醫(yī)院,現(xiàn)在!"
他搖搖頭,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:"今晚屬于你,寧雪。別為我浪費(fèi)它。"
我還想堅持,門外傳來腳步聲和談笑。林霽迅速掙脫我的手,整理了一下西裝:"記住,B區(qū)47。有情況發(fā)短信。"
說完,他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休息室。我呆立在原地,手中還攥著那個藥瓶,上面貼著我看不懂的拉丁文標(biāo)簽。
回到宴會廳,我強(qiáng)迫自己重新掛上微笑,但心思早已不在這里。幾次偷瞄媒體區(qū)角落,都能看到林霽安靜的身影,時而低頭記錄什么,時而抬頭觀察全場。他的臉色依然蒼白,但至少不再咳嗽。
凌晨一點,慶功宴終于結(jié)束。婉拒了所有邀約,我獨(dú)自回到酒店套房。剛踢掉高跟鞋,手機(jī)就響了。
"看窗外。"短信來自林霽。
我拉開窗簾,發(fā)現(xiàn)酒店對面的咖啡館還亮著燈,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窗邊,面前攤著素描本。他似乎感應(yīng)到我的目光,抬頭揮了揮手。
五分鐘后,我裹著外套出現(xiàn)在咖啡館。林霽已經(jīng)點好了熱可可,推到我面前。
"慶功。"他說,舉起自己的咖啡杯。
我碰了碰他的杯子,突然注意到素描本上的內(nèi)容——是我今晚在紅毯上的各種姿態(tài),每一張都捕捉到了不同角度的"雪落無聲"。
"媒體反響比預(yù)期好。"他翻到下一頁,是各大時尚博主對禮服的贊譽(yù)截圖,"已經(jīng)有三個品牌聯(lián)系我詢問合作意向。"
"太好了!"我由衷地為他高興,"我就知道他們會重新認(rèn)識你的才華。"
林霽搖搖頭:"不,他們認(rèn)識的是'寧雪的設(shè)計師'。這不一樣。"他停頓了一下,"但這是個開始。"
我們沉默地喝著各自的飲料。凌晨的咖啡館只有我們兩個顧客,背景音樂放著慵懶的爵士鋼琴。
"為什么幫我?"我突然問,"真的只是為了對抗陳志明?"
林霽的手指輕輕敲擊咖啡杯,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。窗外的路燈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那道眉上的疤痕在微弱光線下若隱若現(xiàn)。
"最初是的。"他終于開口,"但后來......"
"后來?"
"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,看著你重新發(fā)光,比報復(fù)他們更讓我滿足。"他的聲音很輕,卻字字清晰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酒精和深夜讓一切變得不真實,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他的手背:"林霽,我......"
他突然抽回手,又一陣咳嗽襲來。這次他沒有掩飾,咳得撕心裂肺,最后吐出一口鮮紅的血,濺在雪白的餐巾紙上。
"天??!"我跳起來,"這次必須去醫(yī)院!"
"沒用的。"他喘息著說,聲音嘶啞得可怕,"我知道是什么問題。"
"什么問題?"
他抬起頭,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平靜與絕望:"晚期肺癌。醫(yī)生說,最多還有六個月。"
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??Х瑞^的背景音樂、窗外的車聲、甚至我自己的心跳都消失了。我盯著林霽蒼白的臉,突然明白了一切——那些咳嗽、藥瓶、消瘦、咳血......
"什么時候?"我的聲音聽起來不像自己的。
"去年確診。"他平靜地說,"就在我被行業(yè)封殺后兩周。"
"所以你才這么急切地想要平反......"
"不。"他搖頭,"我早就接受了自己會默默無聞地死去。但看到你......"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,"看到你也被人隨意丟棄,像件過季商品......我受不了。"
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。三周來的點點滴滴突然串聯(lián)起來——他通宵達(dá)旦的工作,拒絕我探望的堅持,那種近乎偏執(zhí)的完美主義......他是在與時間賽跑。
"還有辦法的。"我抓住他的手,這次他沒有抽回,"美國、瑞士的醫(yī)院,靶向治療,免疫療法......"
"都試過了。"他微笑,那笑容讓我心碎,"最后這段時間,我只想做一些有意義的事。比如幫你重返巔峰,比如揭露陳志明的真面目。"
我無法控制地哭了起來,淚水滴在我們交握的手上。林霽輕輕擦去我的眼淚,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。
"別哭。"他說,"今晚是你重生的日子,應(yīng)該高興。"
"怎么高興得起來?"我哽咽道,"我才剛剛認(rèn)識你......"
"而我會永遠(yuǎn)記得你。"他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,"在雪夜里遞給我傘的那個寧雪。"
我們聊到天空泛起魚肚白。林霽堅持送我回酒店,在電梯里,酒精和疲憊終于擊倒了我。我靠在他肩上,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輕輕抱起我,放在床上,又為我蓋好被子。
"別走......"我迷迷糊糊地抓住那人的衣袖。
一個冰涼的吻落在我的額頭:"睡吧,明天還有采訪。"
恍惚中,我似乎聽到一聲壓抑的抽泣,然后是房門輕輕關(guān)上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