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里西荷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,夢里,她又回到了小的時候,而那時,師父還沒有死。
在那個小院里,師父教她彈琴,哥哥是個酒鬼,喝多了酒就暈睡過去。
師父彈琴很好聽,她覺得,這天地間便沒有人能彈得比師父更好。
“師父,以后荷兒彈琴也要像您一樣厲害,讓全天下的人都喜歡聽我彈琴。”
師父聞言笑著,“好,我們小荷兒如此聰慧,以后一定會比師父還厲害?!?/p>
她彈琴彈累了,就從師父的懷抱中掙脫出來,跑到一邊自顧自地去玩。
在師父的跟前,她總是無憂無慮,自在悠然。
窗外的天色已經(jīng)暗了下來,百里西荷才幽幽轉(zhuǎn)醒。
房中一片昏暗,不遠處,是守著她已經(jīng)睡著的百里東君,百里西荷起身,拿過一旁的披風蓋在他的身上,而后走出了房門。
穿過回廊,百里西荷走到后院,輕輕撫摸著師父留給她的那把琴。
師父說,這把琴本沒有名字,但日后是要交到她的手中的,所以,便讓她給這琴取個名字。
她一直都想不到什么合心意的名字,師父便說,那就等她日后想好了再起。
這一等,便是近十年。
百里西荷在琴桌前坐下,輕聲念道:“后會不知何處是,煙浪遠,暮云重,就叫,暮云重吧?!?/p>
說罷,百里西荷撥弄琴弦,憶著師父教她彈琴時的每一個小細節(jié),琴音飄渺婉轉(zhuǎn),又夾雜絲絲哀傷。
彈奏完一曲,百里西荷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,抬頭看去。
看到來人,她并沒有多少驚訝,“這么晚了,小先生怎么還不睡?”
來人正是蕭若風,她的未婚夫。
其實現(xiàn)在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。
“我怕你醒來后會餓,給你帶了些點心過來?!?/p>
聽他這么一說,百里西荷才注意到他手上提著的食盒。
他走了過來,在自己的身旁坐下,將食盒里的點心一一拿了出來,百里西荷一看,竟都是自己愛吃的,正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愛吃這些,就聽他說:“我只記得你小時候愛吃的一些,還特地去問過世子妃,發(fā)現(xiàn)你的口味并沒有變?!?/p>
他將一盤點心遞到她的面前,百里西荷拈起一塊放在嘴里,眼神懵懂地看著他:“小時候?我們,小時候就認識嗎?我怎么沒有什么印象???”
只見蕭若風取下腰間的荷花玉墜,百里西荷看著,才隱隱約約想起來一點。
其實也不怪百里西荷沒有印象,只是當年,與蕭若風第一次相遇以后不久,葉云就出了事,百里西荷大病一場,而蕭若風再沒有機會出宮去找她,她便將此事給忘了。
“當年幫我翻墻逃學(xué)的那個小哥哥是你啊,我還說過要請你吃點心的,可是你再也沒來找過我?!?/p>
“那一次,是我第一次偷跑出皇宮,沒想到,就遇見了你?!?/p>
蕭若風看著她的眼睛,百里西荷只覺得那眼神誠摯又熱切,心跳忽然漏跳了兩拍,隨后裝作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,笑著調(diào)侃:“原來一向穩(wěn)重端莊的瑯琊王小時候也喜歡從家里偷跑出去玩?!?/p>
“我從小就不喜歡呆在皇宮,那次偷跑出去以后,我便決定隨軍出征,本想著,等拿到了戰(zhàn)功就去找你,但那個時候,你已經(jīng)到了乾東城。”
百里西荷靜靜地聽他說著,倒是有些理解,為什么他寧愿用軍功只換一紙婚約,都不愿去換那太子之位了。
其實百里西荷最不理解的,是為什么蕭若風唯獨要娶她。
若只是因為小時候的一面之緣,根本不至于如此。
“可我們小的時候只見過一面,你是瑯琊王,是陛下最信重的皇子,你想要什么樣的王妃尋不著,為什么偏偏要我,我又沒有什么過人之處,甚至性格頑劣,偶爾還會刁蠻任性,就連爺爺和爹娘都無可奈何,娶我做王妃,你就不怕你的王府不得安寧?”
蕭若風卻是輕笑一聲,“因為,你是百里西荷?!?/p>
而百里西荷,是我蕭若風此生唯一所求。
百里西荷愣了一會兒,小聲嘟囔,“你怎么也跟師父一樣,總說些我聽不懂的話?!?/p>
蕭若風笑而不語,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婚書遞給她,“我說過,會帶著婚書親自上門求娶你,婚書上已經(jīng)簽了我的名字,若你愿意,便將你的名字簽上去,此行我們便一同去天啟。”
百里西荷怔愣地看著他,似是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地將婚書交給她。
半晌,百里西荷接過婚書,看著那紅色的卷軸,輕輕摩挲著,下一刻,便聽他繼續(xù)說道:“若你不愿,也沒關(guān)系,我會一直等你,這份婚書,永遠有效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