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窗觀水,靜待花開?!w顏
與范增說完話的張良一轉(zhuǎn)頭就瞧見靜立于不遠(yuǎn)處的趙顏,她下巴微收,眉眼低垂,額前碎發(fā)隨山風(fēng)輕輕晃動,讓人看不清表情。
張良信步走近趙顏。
“師妹!”一聲輕喚讓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女子回神,趙顏側(cè)首,看向張良,眸中還有些懵懂。
張良與她并肩而立。
“你看起來不太好!”
看慣她張揚(yáng)而笑的模樣,總是不習(xí)慣面無表情的。
“沒有??!”她很好,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。
她不想說,張良也沒有追問,淡淡一笑,眼神有些高深“也許是我看錯了。”
趙顏無語。
總覺得師兄話里有話怎么辦?
“明兮閣荷花,應(yīng)該開了吧!”
話題轉(zhuǎn)得猝不及防,趙顏看向狀似無意提起的張良。
張良一臉無辜加溫柔。
趙顏壓下心頭泛起的不知名忐忑,還未來得及回答一句什么,那邊就有墨家弟子來請兩位客人進(jìn)中央大廳。
兩人對視一眼,跟上墨家弟子。
原本的中央大廳因為流沙和帝國軍隊而變得斑駁,面目全非。
墨家巨子以及墨家頭領(lǐng)都在,唯二的外人就是蓋聶和天明。
張良趙顏進(jìn)來后,項氏一族的人,道家的人和墨家巨子邀請的各路英雄也都陸續(xù)進(jìn)入中央大廳。
大廳擠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。
只為了見證墨家巨子傳位于天明。
機(jī)關(guān)城,墨家數(shù)百年基業(yè)毀于一旦。
船在水面滑行,趙顏坐在船頭,對面是硬撐著沒有昏迷的蓋聶。
天明盤著腿坐在蓋聶腳邊,手托下巴,看著沒有一點兒精神。
趙顏側(cè)身瞟了一眼,她身后的那船上便是高漸離雪女與重傷的端木蓉,端木蓉靠著雪女肩膀,正閉眼休息。
氣氛沉悶得讓人難受。
趙顏嘆出一口氣。
這算什么事?
船靠岸,蓋聶起身,頭腦的暈眩讓他身形晃了晃,閉著眼睛緩了幾息才恢復(fù),叫上天明下船,目睹整個過程的趙顏眸光微動,眸子垂了下來。
這是一處三面環(huán)山的山谷,寬闊河流從身后的山肚子流淌出來,蜿蜒向前從兩山之間穿過。
河岸是開闊的空地,被墨家邀請來的各路英豪在墨家高漸離的交際下相繼告辭。
道家人宗掌門逍遙子最后一個告辭,帶著弟子走后,張良問趙顏要不要單獨(dú)趕路。
和墨家在一起目標(biāo)太大。
趙顏不自覺的看了一眼在樹下休息的人,張良亦側(cè)眸,落拓男人閉目養(yǎng)神,膝頭趴著一個小腦袋,不到三步的距離,藍(lán)衣白發(fā)女子關(guān)切的照顧面色蒼白的端木蓉,墨家班大師和徐夫子,范增湊在一起討論下一步計劃,墨家大鐵錘和項氏一族在周圍警戒。盜跖不在,應(yīng)該是去探路了。
所有人都在他們該在的位置。
趙顏眸光微黯,心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感傷。
這個世界,似乎與她格格不入……
肩頭突然被觸碰,趙顏抬眸,是張良溫暖的笑臉“還是一起吧,多少有個照應(yīng)!”
張良的眼睛很明亮,揉碎了的溫柔絲絲縷縷侵入人心。
趙顏睫毛顫了顫,垂下了泛起淡淡漣漪的眼眸“如此也好?!?/p>
話音剛落,趙顏耳畔就響起了張良低沉的笑聲,悶在嗓子里的笑,性感的,撩得人耳朵發(fā)癢。
“師妹,你臉紅了!”張良惡趣味的揶揄。
趙顏惱羞成怒的瞪他一眼,然在嫩白的雙頰微醺以后,齜牙咧嘴的憤怒并不能威懾,反倒令張良笑意深深,眼尾上揚(yáng)的的丹鳳眼迷人心魄。
妖孽??!一個男人長這么好看干嘛?
趙顏絕對不承認(rèn)自己是嫉妒。
“哼!”
張良失笑,伸手揉了揉她的發(fā)頂。
趙顏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,呆呆的不知該作何反應(yīng)。
摸頭殺……她竟然被“謀圣”張良揉頭發(fā)……?
2333,這個梗她可以吹幾千年。
看見趙顏小眼神的雀躍,張良收回手,負(fù)手而立,又是一派君子作風(fēng),面上笑意消退,表情變得風(fēng)輕云淡。
墨家人正凄凄慘慘戚戚,他們兩個人在這兒太開心也不是很好……
被張良這么一打岔,趙顏的小憂郁也擺不出來了,學(xué)著張良風(fēng)輕云淡的樣子等著墨家商量好路線。
鑒于有兩個重傷員,趕路的速度并不快,趙顏嫌騎馬咯得屁股疼,所以鉆進(jìn)馬車?yán)锖蜕w聶一起。趙顏男女大防意識模糊,蓋聶又沉默,至于天明高興得很,所以在其他人眼中,這難免不是一種信號。
張良騎著馬兒跟在馬車旁,偶爾被范增叫過去聊幾句。
馬車晃悠悠令人昏昏欲睡。
肩頭一重,蓋聶睜開眼睛,本來靠著馬車入睡的精致女孩因為馬車搖晃頭滑到他的肩膀,碎發(fā)掉落,貼在她的右頰,濃密長睫毛彎彎,在臉上投下淺淺陰影,然后是秀挺小巧的鼻子,人中下晶瑩剔透的唇微微張開……
該推開她的。
可是觸及她眼下的淡青色,蓋聶閉上了眼睛,老僧坐定,如同一座會呼吸的雕塑。
是道“眼不見心不煩”,然而耳畔的細(xì)細(xì)碎碎的呼吸聲揮之不去,擾人清修。
趙顏睡覺并不老實,不時的用臉蹭蹭蹭,找安全感,多蹭幾次,就從蓋聶肩頭落了下去,趙顏被突然而來的懸空感一下子驚醒,若不是蓋聶眼疾手快拉住她,只怕要跌一跤。
還是臉朝下的那種。
男人體溫透過遒勁手臂傳到趙顏身上,趙顏手下意識的扶上蓋聶手臂,因為驚嚇的狂亂心跳漸漸平復(fù)。
“沒事吧?”
男人聲線成熟喑啞,趙顏耳朵燙了一下。
“沒事!”趙顏不敢看蓋聶,松開手,退后些規(guī)矩坐好。
蓋聶沒說什么,收回手后就又閉上眼睛調(diào)息。
趙顏偷偷瞄一眼蓋聶,他保持著慣常的面無表情,唇線平直,看起來有些冷漠,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神態(tài)和表示。
趙顏松了口氣,同時又覺得心里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,快得讓她抓不住。
傍晚時分隊伍在一處山林中停下休整,趙顏想去洗個臉,于是拉著天明少羽一起去打水,張良本想去湊熱鬧,結(jié)果墨家班大師等人邀他共商大計。
清涼的河水撲面,精神為之一振,悶熱昏沉一掃而光。趙顏輕輕的拍拍臉頰,指腹摩挲柔嫩肌膚,認(rèn)真的洗完臉后,用手帕擦凈水滴。
兩少年如同脫韁野馬,正在淺灘處打水仗,潑了彼此一身水。
少年人,無憂無慮真好!
趙顏看得好笑,一邊用手解開發(fā)帶,深藍(lán)色長發(fā)濃密垂順,色澤瑩亮,以指為梳,將發(fā)絲扎成高高的馬尾,額前碎發(fā)少許。
月白色交襟衣裳,煙青色束腰,亭亭玉立的女子變得雌雄莫辨。
雙十年華,正是一個女子褪去青澀走向成熟的年紀(jì),按理說應(yīng)該眉眼長開,氣質(zhì)變化,可趙顏不知為何,歲月停頓在十六歲,眉眼青雉尚未腿盡,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太多。
趙顏隱隱覺得自己不太對勁,別的不說,這些年,容貌和頭發(fā)長度都沒有過改變……
“阿顏姐姐!我們回去吧?!?/p>
天明笑得一臉傻像。
趙顏忍俊不禁,笑著點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