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催更,大霧四起。
黑影換用左右手交替著拎行李箱,一步一頓地躲進了霧障中不知名的小路。
偷瞄著前面動作緩慢的黑影的葛海軍盡快地隨黑影跟那小路去。
“嗷——嗚,嗷——”
不知是哪處的狗吠聲走著走著,葛海軍聽遠處的聲音似狼,又不似狼。
一聲,激起千層浪。犬吠聲此起彼伏,蕩在耳邊,像是大棒錘得他腦袋生疼。
他慢慢松懈下來,步伐也稍稍輕快了些。可葛海軍忘了他口袋中還在開著導(dǎo)航的手機。
你已偏離路線,為你重新規(guī)劃路線”
手機導(dǎo)航的電子女聲突然從葛海軍兜里發(fā)出,幾乎是一瞬,葛海軍覺看天昏地暗,飛快地摁掉了手機的提示音。
如此大的動靜、那兩個變形的“黑影”應(yīng)該聽得見。葛海軍抬頭生疑,往"黑影“望。
一望不得了——
高舉黑色行李箱的一黑影離他只有十厘米,他似乎能感受到那黑影接近的呼吸聲。
“呼哧呼哧”
葛海軍似乎能感覺到那黑影聽見聲音的下一秒就會朝他扔去。
這么近的距離!葛海軍清晰地看見那黑影的面容眼睛圓頓,卻沒有眉峰;鼻頭連勾,卻沒有鼻根。人中成線,卻沒有唇珠;嘴角成線,卻沒有嘴角。
那面容更像是狗的面容?。。。∷讚未螅孀∽约阂驗轶@訝發(fā)出聲音的嘴。
黑影又長又黑的雙手左右挪動著,不斷地調(diào)整松開行李箱的命中位置,務(wù)必一擊命中。
葛海軍仰頭,巨大的黑色行李箱和漆黑一片的天空融為一體,似先天性盲人一輩子無法擺脫黑色世界。
一喊聲洋洋灑灑地傳入了他的耳中。
“旺福招財,吃飯了?!?/p>
那黑影轉(zhuǎn)身,往那喊聲走去。葛海軍松了口氣,理了理思路。
李凡說過,這段路上除了遇上喂狗的人誰都不能信,也就是說喂狗的是活人,而他面前的這倆團黑影與活著的人有很大的不同。而倆團黑影到底是什么,為什么跟他在混沌中見到的黑影有什么共同特質(zhì)?
他本想避開黑影往導(dǎo)航深處走,可一想到是活人。他的四肢就像是未經(jīng)過大腦般條件反射地往喊聲跑去。
KAO,該死的良知和善心。葛海軍邊往那喊聲的方向跑去,邊在內(nèi)心咒罵這自己那遇上生命就想救人的毛病。
畢竟,他是以販賣女子為生的人販子,不是治病救人的醫(yī)生,也不是保家衛(wèi)國的警察。這種仁慈心,必不該殘存在他的理性上,也必不能出現(xiàn)在他身上。
夜深露濃,遠處那樹林處彌漫著太大的霧氣,葛海軍隱隱約約看見一駝著背的黑影。
他謹慎躲在一粗壯的紅杉樹后,觀望著那里的情況。葛海軍現(xiàn)在對“黑影”極為謹慎小心。他需要確認這是否是那倆黑影所幻化而來的。
“汪,汪汪汪”
“招財旺福,再叫把你們煮了吃。小伙子,別藏了。招財旺福都發(fā)現(xiàn)你了?!?/p>
一位步履蹣跚的獨眼老者從霧中走出,端著2個狗盆。
“這兩個黑色行李箱是你的吧。”
“老人家,你怎么知道?”
步履蹣跚的獨眼老者看了看打開了狗嘴叼的倆行李箱。
屋子外一字擺開酒壇,獨眼老者掀開酒壇上的布條,一撲面而來的惡臭,連常年抽煙的葛海軍都捂住了口鼻。
“這鬧啥了?”
“這不就是用汾酒浸泡的尸臭嗎?怎么這么大的小伙沒聞過?”
“……”
獨眼老者顫巍巍地拿出木竹,新鮮豬皮等用料,掰開尸體的傷疤處仔細察看。
“真嬌氣,跟個小姑娘似的。你還是出去看著招財旺福有沒有吃完肉?!?/p>
“你們,想從我老頭子這知道什么?”
葛海軍頓了頓,除了瘦猴那具尸體被他倆二人猜測差不多了,恐怕是另一具尸體的身份吧,他們殺人的動機吧。
“另一具女尸的身份,以及找到會知道“女取箱”的人。”
獨眼老者如常地朝葛海軍處瞅了一眼。還真是個誠實的好孩子。
獨眼老者將手術(shù)的塑膠手套帶好,往某處拿了銀針以及可被人體吸收縫線。
等獨眼老者往蜷縮的女尸上澆溫水,
女尸的臉被獨眼老者縫了一半,葛海軍湊近了往那看。
葛海軍的瞳孔卻莫名放大,佯裝好奇獨眼老者的那些透明的線,開始無意地套起話來。
“這女尸倒是長的不錯,只是這個身上的傷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你的本職應(yīng)該就是販貨,不是應(yīng)該最清楚不過了嗎?!?/p>
獨眼老者緩慢開口,一字一句隨銀針慢騰地跑出來。
而此話一出,葛海軍那根緊繃后松懈的弦又緊了。
“販貨”是他們賣貨那行的黑話,大都是年歲較長的老一輩傳給自家人的加密話。葛海軍能聽懂,也是因為家中有相熟的老人教他的。
而這位獨眼老者,難道以往也是賣貨人?
屋外突兀的一聲犬吠,讓拿著銀針和可被皮膚吸收縫線的獨眼老者不由得顫了顫。
葛海軍探頭去,正大著膽,想罵那倆家狗。被獨眼老者攔住,他那雙手不似剛剛般顫抖,抓著葛海軍的力度很大。
葛海軍有些掙不來,疑惑地看向獨眼老者。獨眼老者微微搖頭,示意葛海軍別多話。
葛海軍雖不懂其含義,卻也是個審時度勢的。
獨眼老者停下了手上的動作,將銀針放回盤中,等又向著那腐爛已久的尸體恭敬地拜了三下。
葛海軍上前詢問:
“咋么了?”
“李凡那娃子沒跟你說過我是干什么的?”
“縫尸體的,不是這跟現(xiàn)在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
獨眼老者佝僂的身體陷入了柔軟舒適的沙發(fā)中,越陷越深:
“你說的對,我是縫補尸體殘骸的。我們這行,有一個禁忌。如若縫合尸體時有狗嚎叫,必須停止縫合尸體?!?/p>
獨眼老者頓了一下,房屋內(nèi)噼里啪啦地燃著火光。遠處那三兩聲狗叫異常尖銳,劃破了屋內(nèi)的溫?zé)帷?/p>
葛海軍覺著那幾聲嚎叫,似像是閻王爺在催著黑白無常來取他性命般刺耳,腦門處不由得冷汗直冒。
陰處禁閉著的木門刺啦一聲,打開了一縫。獨眼老者放下了手上的茶杯,往門口去關(guān)門。
獨眼老者爬滿皺紋的獨眼往門縫看去,他看見了漆黑的瞳孔朝著他左右地靈活移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