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欲言又止,又默默將話頭咽了回去。一來她不是皇后,不過是個妾妃。要說勸諫皇上她便是僭越了。二來她早就知道,皇上不是個會聽人勸的。所以干脆不說。
她想著,等到皇上呆膩了,自然就想走了。腿本就長在他的身上,他愛去哪兒便能去哪兒。何須她一個心焦力短的孕婦來操心。她顧好自己還來不及。
她平時愛李易安,懷了孕還是讀她的詞,權當做是為孩子解悶兒。沐浴完之后靈秀便坐在榻上,素手執(zhí)著書卷,認真地看著。
她專心看書,皇上便專心看她。他原以為她會說什么來勸他走,誰知她半句不說。爾后他又啞然失笑,覺得這才是她的本性。
因為害喜嚴重,她的臉瘦了不少,可眉間多了一股柔慈寧靜的光輝。一手拿著書,一手無意識地護著小腹。好像才短短一個月,她便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如何做好一個母親。
這樣的神色,他小時候也在他的額娘身上見到過。只可惜他的生母早逝,這樣的慈愛他只享受了短短十年。
至于他的阿瑪,只看重董鄂妃的孩子。要說父愛,便近乎于沒有。所以自從他有了兒子之后,每一個都十分疼愛用心。便是要彌補兒時的缺憾。
單只這樣望著她,皇上就覺得心中一片溫暖。他受她吸引,忍不住靠她更近,和她共同看這本《李易安詞集》。
靈秀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,抿嘴沖他一笑,柔美如田地種著的白百合。
皇上親了親她的額頭,將她攬到了懷中。以往他到永壽宮來時只想著共沉鴛夢,可像如今這樣靜靜地陪著她和她腹中的孩子,似乎也沒有不好。
他原也以為他會膩煩,可在永壽宮足足呆了半月后還依舊不愿離去。
屋內(nèi)燭光昏黃,炭火融融,一派溫暖如春。孕婦本就嗜睡,等到靈秀在他懷中睡著了,皇上便小心翼翼地抽出她手中的書,將她抱回了床上。
她的睡容天真無瑕,如同一張未經(jīng)涂抹的白紙。皇上靜靜地凝視了片刻,輕輕撥開她腮邊的發(fā)絲,扯過被子蓋在二人身上。
康熙自是知道和懷孕的妃子同寢是不合規(guī)矩的。只不過他才是這個后宮真正的主, 無人敢在他面前談規(guī)矩。
第二天靈秀醒來的時候,皇上已去上朝。身邊的位置早就涼冰冰的。
她一懷孕便被皇上下旨免了請安。因為雪天路滑,容易出事故。
等到用了早點之后,她便繡繡香囊,或給肚子里的孩子做幾件小衣裳,或者去尋章佳氏說話兒,氣氛輕松愉快,時間很快就過去了。
可是今天卻總有妃子過來拜見,絡繹不絕。剛接待完了這個,其余人便又聯(lián)袂而來。
靈秀本就精神不濟,又要打起精神來接見她們,整飭妝容,重新更衣。很快她便神衰力困, 十分疲累。
她精神短了,還看不出其中的門道,章佳氏這時候卻氣了起來,冷笑道:“只怕她們是故意的。果真鈍刀子殺人最疼。我看這樣的事只怕接下來不會少。妹妹你盡管休息,她們來了我便說你累病了?!?/p>
她難得強硬起來,帶著人將宮門關上了。